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隘口营地。
晨曦尚未撕破深蓝的夜幕,星光依旧统治着这片冻土废墟。种新的、微弱的生机悄然置换。风掠过巨大坑洞边缘的呜咽依旧空洞,却似乎不再那么绝望。
苗圃是这片冰冷银辉中唯一的暖色。
八点碧玉般的嫩芽安静地呼吸着寒夜,叶片上凝结的星霜在星光下闪烁如碎钻。六只金属容器环绕着中心的石洼,盛满了星屑蓝的泉水,水面倒映着低垂的星河,如同盛着被打碎的宇宙梦境。微凉的星泉水汽混合着嫩芽清新的生命气息,在苗圃上空形成一片薄薄的、肉眼难辨的温暖氤氲,顽强地抵抗着无孔不入的严寒。
海伦蜷缩在苗圃旁,背靠着冰冷的冻土块。怀中婴儿呼吸平稳悠长,眉心那点秩序烈阳的光芒稳定而内敛,如同沉睡的星核。极度的疲惫让海伦的意识在昏沉的边缘浮沉。昨夜那贯穿天地的白金光柱、毁灭虚空孽物的神迹,如同一个遥远而震撼的梦。唯有怀中婴儿温软的重量,和苗圃里这真实不虚的暖意与生机,是她唯一的锚点。
极其细微的、如同春蚕啃食桑叶的声音,从苗圃中心传来。
海伦猛地惊醒!睡意瞬间被驱散。她循声望去,目光瞬间凝固!
只见那株最大的、依附在星泪碎片上的碧玉嫩芽,顶端那片烙印着白金星痕的叶芽…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……向上……舒展!细嫩的茎秆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延伸着,顶端卷曲的嫩叶缓缓打开,如同婴儿初睁的眼眸!
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,随着这株主茎的生长,其靠近基部的茎秆两侧,竟极其细微地……鼓起了两个小小的、如同米粒般的……碧绿凸起!
生命!在加速萌发!
海伦的目光扫过另外七株嫩芽。它们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感召,顶端探出的叶芽(或芽尖)同样在极其缓慢地舒展、生长!散发出的生命气息与秩序波动……比昨夜……清晰、浓郁了数倍不止!
“水……”海伦的目光立刻投向石洼和周围的容器。水位果然比昨夜又上涨了一丝!水面漂浮的星辉微光也更加活跃,如同无数欢快游弋的精灵。
希望!土而出的嫩芽,在死寂的冻土下,倔强地向上生长!
她挣扎着起身,忍着关节的刺痛和肌肉的酸楚,小心翼翼地用金属碗舀起珍贵的星泉,如同进行最神圣的仪式,极其轻柔地浇灌在每一株嫩芽的根部。当清冽甘甜的星泉浸润冻土,她能清晰地“感觉”到,那些嫩芽似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、微不可闻的叹息,生长的姿态更加舒展。
做完这一切,饥饿感再次袭来。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目光落在嫩芽上。那抹新绿如同世间最诱人的珍宝。她强压下本能的渴望,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废墟——那些扭曲的金属碎片深处,或许还藏着未被完全污染的、可以充饥的苔藓或地衣?
她轻轻放下婴儿,让他小小的身体沐浴在苗圃最温暖的中心。婴儿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,小手搭在了湿润的冻土上,指尖恰好触碰到了那株主茎嫩芽的根部。
一声极其轻微的共鸣响起。
一股无形的、更加坚韧的生命力场,以婴儿触碰点为圆心,悄然扩散开来,将整个苗圃……温柔地笼罩!
海伦看着这神奇的一幕,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。她转身,准备走向废墟深处搜寻食物。
就在她转身的刹那——
声音并非物理意义上的震动,而是直接作用于海伦的意识深处!的金属琴弦被无形的手指……轻轻拨动!
海伦浑身剧震!猛地回头!
只见那枚一直散发着稳定星辉的星泪碎片,此刻其表面的光芒……正以一种极其规律的频率……明灭闪烁!每一次明灭,都伴随着那意识层面的冰冷蜂鸣!
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,伴随着这闪烁的蜂鸣,碎片周围的空间……竟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、如同热浪般的……扭曲波纹!正试图穿透遥远的空间阻隔……锁定这里!
“不……”海伦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!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,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!孢子天体的残留?昨夜那白金光柱引来的……更可怕的东西?!
她几乎是扑了过去,用身体挡在婴儿和苗圃前!目光死死盯着那闪烁的星泪碎片,如同看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!她该怎么办?毁掉碎片?可它是苗圃的生命之源!带着婴儿逃离?可这冰天雪地的废墟,他们能逃到哪里?!
闪烁的节奏越来越急促!空间扭曲的波纹越来越清晰!蜂鸣声在意识中越来越刺耳!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希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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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海深处,漂泊的方舟。
“蜂鸟”级深空侦察舰“夜枭号”,如同宇宙尘埃中一粒沉默的灰色种子,关闭了所有主动信号源,依靠惯性在稀薄的星际介质中无声滑行。舰桥内光线昏暗,只有主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照着舰长周锐紧绷的脸。
屏幕上,复杂的星图缓慢旋转。代表“夜枭号”的光点如同孤魂,游荡在标注为“高危污染区-死寂坟场”的巨大暗红星域边缘。这片星域,正是孢子天体最后崩解的宙域,残留的规则污染如同剧毒油膜,隔绝着内外。在此监视,寻找任何可能的……火种信号。
“报告,被动阵列持续扫描,背景辐射畸变值……稳定在阈值之上。未侦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或规则扰动。”副官的声音带着麻木的疲惫。日复一日的死寂,足以磨灭最坚韧的神经。
周锐沉默地点点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星图边缘。没有消息,就是最好的消息?他不敢想。人类仅存的火种深埋地底,地表……或许早已沦为彻底的死域。视,更像是在为整个文明……守灵。
突然!
一阵尖锐到刺破舰桥死寂的警报声猛地炸响!
主屏幕边缘,一个标记着抽象空间波纹符号的……幽蓝色指示灯,疯狂地……闪烁起来!
“被动阵列捕捉到超高强度空间扰动信号!”雷达员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调,“源点方位:███,███!天文单位!位于……‘死寂坟场’内部!”
“什么?!”周锐猛地站起,椅子在身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!死寂坟场内部?!怎么可能?!
屏幕上,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瞬间淹没了星图!
“信号特征分析……非自然波动!高度规律化!赫兹,波段:████……匹配度……匹配度……”技术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,“……匹配度997!与档案库中……‘方舟’协议最高权限密钥……空间力场湮灭前……最后记录的……求救信号特征……完全吻合!”
“方舟密钥?!”周锐的瞳孔骤然收缩!是沈曼博士!是ea总部最后发出的信号?!它没有消失?!
“信号强度急速攀升!正在尝试解析内容!”技术员的双手在控制台上化作一片残影。
主屏幕上,那代表着空间扰动的幽蓝信号,其强度曲线如同失控的火箭,疯狂飙升!伴随着强度的提升,断断续续的、冰冷的数字与符号……艰难地在干扰中……浮现出来:
坐标!是隘口!是息壤壁垒!!沈曼博士……归零……
巨大的狂喜与巨大的悲恸如同两股洪流,瞬间冲垮了周锐的神经!他死死攥着控制台边缘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。然而,当他的目光扫过最后一行——“高维威胁标记(噬星者)激活!!”时,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!
噬星者?!那是什么?!
“信号……正在衰减!”雷达员的声音带着惊恐,“强度暴跌!干扰……未知来源的强规则干扰介入!信号……丢失!”
主屏幕上,那疯狂闪烁的幽蓝指示灯……如同被掐灭的烛火……瞬间……熄灭了!的坐标和警告文字……在剧烈的雪花干扰中……扭曲、消失!
死寂,重新笼罩舰桥。只有警报解除后残留的、单调的电子嗡鸣,如同为这短暂希望奏响的……挽歌。
“舰长……”副官的声音干涩,“坐标……我们……”
周锐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眸中,所有的悲恸与惊骇都被一种焚尽一切的……决绝所取代!他一步跨到通讯控制台前,布满老茧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,狠狠拍下了那个代表着最高优先级的……全域广播按钮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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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夜枭号呼叫所有‘薪火’单位!重复!夜枭号呼叫所有‘薪火’单位!”
“侦测到‘方舟’协议密钥空间信号残留!”
“秩序火种坐标确认!重复!秩序火种坐标确认!目标区域——息壤壁垒旧址!”
“警告!侦测到未知高维威胁标记——‘噬星者’!威胁等级无限!”
“执行……‘摇篮’最终预案:火种回收!最高优先级!不计代价!”
“所有单位!向坐标点……全速前进!”
指令如同燎原的烈火,瞬间穿透“夜枭号”的静默力场,通过深空量子通讯网络,射向散布在星海各处、如同幽灵般潜伏的……人类文明最后的星舰火种!
冰冷的星图上,一个个代表“薪火”沉寂已久的光点……如同被唤醒的星辰……骤然……点亮!引擎的幽蓝尾焰刺破深空的黑暗,调整航向,朝着那片被标记为“死寂坟场”义无反顾地……开始了……最后的冲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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隘口营地。
星泪碎片的蜂鸣与闪烁已至癫狂!明灭的光芒如同垂死巨兽急促的心跳,冰冷刺耳的蜂鸣声在意识中疯狂穿刺!碎片周围的空间扭曲波纹剧烈到肉眼可见,如同沸腾的水面!的、令人窒息的……锁定感……如同冰冷的绞索……死死套住了整个苗圃!
海伦挡在婴儿和苗圃前,身体因恐惧和巨大的压力而剧烈颤抖。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,又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冷。毁掉碎片?她做不到!那是苗圃的生命之源!逃?无处可逃!随时可能降临!
就在她绝望地以为下一秒就会有怪物撕裂空间降临的瞬间——
碎片恢复了之前稳定的星辉流转。空间扭曲的波纹如同退潮般迅速平复。窒息的锁定感……如同从未出现过般……消散无踪。
死寂重新降临。只有风掠过冻土的呜咽,和海伦自己狂乱的心跳声。
结束了?对方……放弃了?
海伦虚脱般地瘫软在地,大口喘息,冰冷的空气刺痛着喉咙。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。她看着那枚安静下来的星泪碎片,又看看怀中依旧沉睡的婴儿,再看看苗圃中那八株在危机过后似乎更加鲜亮的碧玉嫩芽……巨大的茫然淹没了她。
那是什么?警告?试探?某种她无法理解的……召唤?
她不知道。,危险暂时退去,她和火种……又熬过了一劫。
疲惫如潮水般再次涌来。她抱着婴儿,蜷缩在苗圃旁,意识渐渐模糊。或许……能稍微……休息一下……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如同利刃划破丝绸的声响!
奇点出现的刹那,一股无法抗拒的……吸力……瞬间笼罩了整个苗圃!
星屑蓝的泉水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,化作细流飞向奇点!散落在地的星泪碎片微微震颤,竟也缓缓漂浮起来!就连那八株扎根冻土的碧玉嫩芽,也被连根拔起,细嫩的根须在吸力中无助地摇曳!
“不——!”海伦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!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,用身体死死护住那株最大的嫩芽和它依附的星泪碎片!同时将怀中的婴儿紧紧地搂在胸前!
吸力骤然增强!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着她的身体,要将她连同苗圃一起拖入那黑暗的奇点!
“放手吧,凡人。”
一个冰冷、漠然、如同金属摩擦般毫无感情的声音,毫无征兆地……直接在海伦的意识深处……响起!
伴随着声音,奇点周围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。如同从水底浮现般……无声无息地……出现在苗圃旁!
为首的白袍人微微抬起一只同样覆盖着白袍的手。那只手苍白、修长、骨节分明,如同最完美的艺术品,却散发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。
“秩序的火种,需要纯净的土壤。”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在海伦脑中响起,“这片被污染的冻土,这片由混乱残留(星泪)催生的伪生命(嫩芽)……都是……杂质。只会污染火种的纯粹。”
“将他交给我们。我们将带他前往……‘永恒摇篮’。那里,才有他需要的……绝对秩序与纯净。”声音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,只有冰冷的陈述。
“休想!”海伦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嘶哑,她死死抱着婴儿,身体因对抗着无形的吸力而剧烈颤抖,“你们是谁?!凭什么带走他?!”
“我们?”为首的白袍人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,仿佛在“看”着海伦,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。“我们是‘星语者’。秩序的园丁。。”他冰冷的手指微微一动。
苗圃中,一株被连根拔起、正飞向奇点的碧玉嫩芽……毫无征兆地……化为了……一小撮……灰白的……尘埃!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!形的规则之刃……彻底……抹除!
“看。的下场。”白袍人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。
巨大的悲恸与愤怒瞬间冲垮了海伦的恐惧!“不——!”她看着那株化为尘埃的嫩芽,看着其他在吸力中无助摇曳的生命,看着怀中沉睡的婴儿……一股混杂着绝望、不甘与最后守护意志的怒火……在她胸腔中轰然燃烧!
“你们……才是……污染!”她嘶吼着,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,猛地抓起身边一块锋利的星泪碎片!碎片冰冷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,但此刻,这冰冷的碎片成了她唯一的武器!
她用尽全身力气,将那锋利的碎片……不是刺向白袍人……而是……狠狠……刺向……自己的……胸膛!
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!染红了星泪碎片,也染红了她残破的衣襟!
“孩子……活下去……”她用最后的力气,将怀中因剧变而微微睁眼、露出茫然碧绿眼眸的婴儿……轻轻……推向苗圃中心……那株最大的、依附在星泪碎片上的碧玉嫩芽!
同时,她染血的身体,如同扑火的飞蛾,带着决绝的惨烈……主动……撞向那吞噬一切的……黑暗奇点!
“以我之血……以我之魂……”海伦的意识在湮灭的边缘发出无声的尖啸,“……护你……净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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宇宙的极深极暗处。
那点代表着【噬星者】的、“蠕动”停止了“蠕动”。
冰冷、漠然、带着终极饥渴的“目光”切阻隔,死死地……聚焦于那片星球冻土之上……聚焦于……那扑向黑暗奇点的……染血身影……聚焦于……那被推向碧玉嫩芽的……婴儿……以及……婴儿茫然睁开的……碧绿眼眸深处……那一闪而逝的……白金色……印记!
这一次,“注视”前所未有的……“波动”。
那纯粹的、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“兴趣”被一种更加复杂、更加深邃的……“审视”。仿佛一个古老的存在,第一次在它亘古不变的毁灭食谱上……看到了……一粒……无法被“消化”
冰冷的规则层面,那道代表着【噬星者】的、散发着引力波纹的冰冷“印记”!扑食的猛兽……收回了……利爪。